「我長大想當行長」 農發行被議「三代行長」
【2024年4月12日訊】
中國網絡熱議一段來自學校內的造句影片。片中小朋友自信稱，因其爸媽、爺爺為中國農業發展銀行行長與副行長，故期望繼承「我們的家產」成為行長；農發行回應證實「兩代行長」屬實，外界關注國企職位存世襲。
「繼承我們的家產」
一名小男孩在課堂上說出自己的夢想，表達要效仿爺爺及父母，成為農業發展銀行行長，引發國企職位世襲的討論。
該名貌似七八歲的男童、口齒清晰地稱：「我想當中國農業發展銀行的行長，繼承我的爸爸。因為我的爺爺是中國農業發展銀行的行長，我的媽媽是中國農業發展銀行副行長，所以我想繼承我們的家產。」
影片顯示，男孩稱期望繼承家族資產。有人質疑男孩將銀行視為家產，以及家屬任職是否違反迴避制度。農發行是中國國有政策性銀行，受國務院直接領導。
中國官媒指，男童的父親和外公曾分別擔任某支行和旌德農發行行長。短短19秒的片段隨即在中國社交媒體上引起熱議。
農發行方面隨後回應稱，小童確是某支行行長子女，但爺爺並非行長，而是普通退休員工，母親為一般科級幹部。不過，小童父母及外公職位相當，恐有「兩代行長」之說。
農發行人事管理制度規定，有近親關係的不得在同一單位擔任領導崗位。輿論關注，若非靠實力，子女繼承父母職位，任人唯親，恐損害公平正義，令人憂心國企出現世襲現象。
銀行世家兩代行長 兒童語出真言家世背景
調查發現，該名小朋友的家庭確實如其所述，父親是安徽省廣德縣農業發展銀行行長，母親則在該銀行宣城分行任職。
而小朋友的爺爺雖僅是普通行員，但其外公曾任另一縣的農發行行長。這一家三代共計兩名行長，足見其家族在地方銀行體系中的顯赫地位。
農發行安徽省分行稱，此家族農發行成員眾，源於歷史變遷及員工通婚。學生父母畢業後經聘入職，相識聯姻，致使家族農行成員數量增加。
農發行早前有高層貪腐問題，4月2日農發行原一級總監盧純才正接受審查調查。此前，農發行專家委員會原副主任趙富洲遭雙開，通報指「默許親屬收受管理對象禮金」及「利用職務謀取貸款、錄用等利益」。
農發行「天生行長」引熱議
農發行安徽省分行新聞發言人稱，農發行設有總行、省分行、地市分行及縣支行四級機構，各級機構的負責人均稱為行長；而縣支行的員工人數約為15人。
發言人稱，經查該學生父親為某縣支行行長，母親為某市分行副主管。學生爺爺曾任農發行普通員工，外公曾擔任另一縣支行行長，均已退休20年、8年。
發言人稱，過往一些機構對於員工親屬任職的管理要求不嚴格，加上農發行內部年輕員工的婚姻聯繫，導致「有的員工一家人在農發行(工作)人數較多」；農發行設有總行、省分行、地市分行及縣支行四級機構，各級機構的負責人均稱為「行長」；而縣支行的員工人數約為15人。
農發行設有31個省級分行、338個二級分行及1 684個縣級營業機構，並擁有2間全資子公司、2間控股子公司及3間參股公司。
2022年農發行員工總數52 627人，其中52 591人為銀行職員，作為政策性銀行，平均年薪為27.61萬元，較2021年的26.68萬元有所上升。而同期國有六大銀行的平均年薪均超過30萬元。
2019年12月，銀保監會發佈《關於銀行保險機構員工履職迴避工作的指導意見》，明確禁止銀行保險機構的關鍵崗位人員與其直系親屬在同單位直接管理。對於該員工家庭成員的任職情況，農發行稱已符合監管要求及內部規定，員工夫婦目前分別在異地工作。
發言人強調，農發行自2019年起，已實施嚴格的禁止親屬應聘規定，並限制省分行新增親屬關係。不論校招或社會招聘，應聘者必須承諾在農發行內無近親屬，否則一律不錄用。
此項規定亦見於農發行2023和2024年度的校園招聘公告中，應聘者須符合「符合農發行親屬迴避要求」。此外，部分分行亦禁止行內員工之間的戀愛及結婚行為，以杜絕新的親屬關係增長。
應聘農發行省級分行須具碩士或以上學歷，二級分行則最低要求為大學本科，且碩士優先。以農發行安徽省分行2024年度校招為例，共招錄48人，其中36人為碩士，12人為本科。
涉違反親屬迴避制度
中國銀保監會於2019年發佈《關於銀行保險機構員工履職迴避工作的指引》，要求對銀行保險機構員工實行業務迴避和任職迴避雙重管理。《中國農業發展銀行人事管理制度》，以及中國建設銀行2020年印發的《員工親屬迴避規定》，都遵照此指引，制定相應的內部管理制度。
其中共同規定，銀行保險機構的管理層成員等關鍵人員，不得與其配偶、直系血親、三代以內旁系血親和近姻親等親屬，在同一單位擔任雙方直接隸屬於同一管理層成員的職務，或有直接上下級管理關係的職務。
近年來，輿論對國企世襲現象甚為不滿，認為影響公平公正。中紀委曾指出，近年巡視反饋顯示，「裙帶關係」和「近親繁殖」問題多見於金融、電信、電力和煙草等國企領域。
為此，不少國企在招聘中明確任職迴避條件。國企社會招聘出現明確的任職迴避條款，以杜絕「近親繁殖」及「裙帶關係」等弊端。例如建設銀行規定領導不得安排直系親屬進入同一部門或網點；山東和河南煙草系統亦就此作出嚴格規定。
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及中國農業發展銀行均有明確規定，禁止直系親屬同時在同一單位擔任高管職務。有律師稱，若小男孩所言屬實，涉及利用親屬關係任免人事，違反相關規定。
山東省煙草專賣局「2023年高校畢業生招聘公告」，當中明確禁止應聘人員擔任與其有夫妻關係、直系血親關係、三代內旁系血親關係或近姻親關係的領導崗位。南省煙草專賣局亦有類似規定，要求應聘者如與系統內部職工有上述關係，須於報名時申報，屆時將按照相關規定作出安排。
北京雲亭律師事務所楊穎超律師指出，中國農業發展銀行作為國有企事業單位，應遵循公開、公平、公正原則。若小男孩所言屬實，即兩代家庭成員同為中行高管，可能涉及違反親屬迴避制度，並引起監管部門對銀行內部控制的質疑。
上海功承瀛泰律師事務所朱丹律師稱，如屬實，男孩的爺爺及母親同時在同一單位任職，顯然違反親屬迴避原則，應由內部問責處理。親屬迴避制度可避免裙帶關係，促進公平公正用人。
《聯合早報》指，男童所言「繼承家產」一語，被視為將國企等同於家企，令人擔憂國企職位可能存在世襲現象。
家庭在農發行擁有多年淵源。報道指，引發網民震驚的是孩子提及「繼承家產」，若非口誤或語言能力不足，網民認為很可能是家長平常的談話，令孩子耳濡目染，誤以為銀行是家族所有，「以為銀行是他家開的」。
《聯合早報》指，孩童心智單純，難以理解職場人際複雜，但正因如此，他們的言語更為誠懇直白；報道指，有眾多網民引用過去一句流行語評論：「好職位就像愛之病般，只能透過母子、血緣、性接觸傳播。」
報道引述民眾輿論，若家人皆憑實力取得相關職位，尚無不妥，惟若存在以權謀私、獨佔、串通任用等弊端，恐引發公眾對國企任職公平性的質疑。農發行高層近日亦發現有違紀情況，加深社會對官場世襲的憂慮。
《南都周刊》消息指，該名孩子的父親是安徽宣城廣德市農發行行長，祖父則曾任職於廣德和旌德農發行，均擔任過行長職位；可謂「兩代行長」。農發行廣德市支行的工作人員確認此消息屬實，並稱行長因家中有事請假。宣城、廣德和旌德均位於安徽省。
《香港01》指，影片不僅指向中國體制內單位「近親繁殖」、蔭澤子孫、公權私用的問題，更折射出當前社會嚴重的階層固化困境。發行安徽分行發言人解釋，孩子父母確實在該行任職，但均符合監管要求。《香港01》指，然而，問題的癥結在於，為何一段兒童說話的短片會引起如此熱議？
報道究其原因，乃是影片觸及中國社會的兩大痛點：一是對體制內單位近親繁殖、世襲現象的普遍擔憂；二是公眾日益難以容忍的嚴重階層分化及固化。改革開放初期，中國還是一個相對平等的社會，但近年來貧富差距不斷擴大，上流階層子弟能輕鬆繼承家業，而底層青年卻只能埋頭苦幹。
權力「家族式」繼承 基層社會世襲之弊
獨立記者王志安指出，這種家族式的權力繼承，實際上反映中國基層社會權力分配的一些深層次問題。這種情況導致基層社會的階層固化，平民百姓很難通過自身努力實現身份和地位的跨越，社會流動性大幅降低。
王志安引述北京大學博士生馮軍旗曾在《中縣幹部》研究中指出，在中國某個縣內，擁有副科級以上職位的幹部僅佔11 000名中的1 000人，而其中20%更來自於少數政治世家。
馮軍旗博士揭縣政府基層官僚黑幕
《文匯報》指，北大社會學博士馮軍旗深入中部某縣政府任職兩年，撰寫25萬字博士論文，全面還原基層官場陰暗面。論文揭露官員學歷造假、政績造假，以及官場中存在的「政治家族」現象。此外，還披露「上貢體制」與「買官賣官」的潛規則，重重打擊人們對基層政治的美好想像。
報道指，馮軍旗曾訪問1013名縣級及以上幹部。他發現，中縣每800人就有一名「副科級及以上」幹部，構成當地的龐大官僚體系。在這個體系中，晉升往往需要依靠家庭背景、拉票賄賂等非正式途徑。檢察機關對腐敗和作風問題也存在「冷門」，往往僅針對嚴重經濟問題進行查處。
論文發表後引起關注。《文匯報》引述有評論認為，該研究為中國未來改革提供殘酷真實的樣本。馮軍旗稱，他只是想還原基層官場的真實面貌，而非美化或詆毀。如今他在中國社科院從事研究工作，不再是當年在縣政府任職的「馮縣長」。
論文以人類學批評視角和參與觀察法，全面考察中縣官員自1978年以來的政治生涯。揭示縣級政府人員結構、升遷方式及其關係網絡，反映中國官場運作模式和基層政權的「上貢體制」、「官位買賣」及家族世襲等弊端。
作者馮軍旗指，若幹部45歲仍未晉升縣處級，通常較難再獲提拔；女性升遷機會較少，多仰賴家庭資源；秘書、辦公室主任升遷較快，體驗「辦公室主任現象」和「秘書現象」；正式及非正式關係在仕途中舉足輕重；這些觀察可見中國所有縣級政府的縮影。
陝西《華商報》指，「中縣」政治生態不良，「政治家族」壟斷縣內政治權力，家族化、化有化私有公共資源，加劇社會階層分化；呼籲加強權力制衡監督，以紓解社會矛盾。
賢子難出貧寒家 中國基層體制困局
獨立記者王志安據此分析，中國存在權力世襲問題，不僅發生在地方，更延伸至國家最高層。這問題源於中國欠缺真正的民主選舉機制所致；現有體制下，幹部晉升依靠於複雜的「內外雙循環」過程：先藉家庭關係網絡進入權力核心，再通過黨內考核正式獲晉升，為權力世襲製造條件。
他分析指，這種現象並非僅存在於中國基層社會，而是在上層社會亦有所反映，例如習近平及薄熙來等「官二代」迅速晉升，均源於家族的政治背景。這令人質疑，中國究竟是一個重視公平競爭的現代國家，抑或是一個隱性的世襲制度。
他呼籲，解決此問題的關鍵在於建立健全的民主選舉機制，取代現有的「暗箱操作」。公開透明的選舉制度可取代「內外雙循環」，才能真正實現社會公平正義，阻止「世家子弟」壟斷權力，促進社會流動。否則，中國社會的階層固化將難以根本性解決。
代際差距凸顯中國城鄉隔閡
《香港01》報道指，一段展示山村孩子未來夢想的影片近日引發關注，與之同時熱傳的還有一段「小行長」繼承家產的影片。兩則短片形成鮮明對比，反映出中國城鄉之間、階層之間的巨大差距。
報道指，山村孩子中，有人夢想「到電子廠當拉長」、「做保安」、「開挖掘機」等底層工作，已算是美好前景。相比之下，小男孩則自豪地稱，希望能「當中農行行長，繼承家業」。成都曾發生國企高管與員工子女牽手的醜聞後，此類家族世襲現象再次引發熱議。
報道分析指，這不僅展現城鄉發展差距，也反映出中國階層分化嚴重，下層民眾往往缺乏改變命運的機會。這種日益嚴重的社會階層固化，正在蠶食社會活力，令中下階層失去改變命運的希望，導致年輕人普遍出現「捲不起、躺不平」的心態。
報道指，要促進社會公平正義，除健全監管外，更需縮小城鄉差距，為弱勢群體提供上流機會，讓每個人都能充分發揮潛能，共享發展成果。只有如此，才能弭平代際鴻溝，增強社會活力，實現「人盡其才」。
農發行為直屬國務院領導的國有政策性銀行，1994年成立，以國家信用為基礎，主要支持農業農村發展，扮演國家戰略性支柱角色。
其主營業務包括辦理重要農產品收購、儲備、調控；支持農業農村基建、流通體系及綜合開發貸款；提供農資和科技貸款等，但不接受個人存款業務，只吸納企事業單位和縣域公眾存款，並發行金融債券。農發行經營範疇與一般商業銀行不同，專注支持農業發展。
「三農」指農業、農村及農民的關係，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亦為政府重點工作領域。鑑於「三農」問題一直為制約發展的瓶頸，中國政府高度重視，農發行肩負為「三農」領域提供金融支持與服務的重要職責。「三農」具體而言為：
- 農業：包括糧食生產、農產品供給、農村工業化等。
- 農村：包括農村基礎設施建設、農村公共服務、鄉村振興等。
- 農民：包括農民收入水平提高、生活條件改善、社會地位提升等。
中國農業面臨的主要問題包括：生產效率偏低，技術落後和基礎設施不足；農民收入相對城鎮居民偏低，差距很大，生活質素和社會地位亟待提升；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滯後，制約農業現代化及居民生活；農村醫療、教育、養老等公共服務供給不足，影響居民福祉。
中國社會階層流動性偏低，存在固化隱憂。從案例可見，親屬關係影響職位繼承，高管職位獲得存在壟斷性和世襲性，晉升機制以往未健全，城鄉和區域差距持續，致農村居民社會地位及機會相對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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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競爭機制仍待深化，社會流動性有待增強，促進公平正義仍是當務之急。
消息來源
- 新聞稿：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資訊學院「逆權力實驗室」，【CDTV】「我長大要當中國農業發展銀行行長，繼承家產」，中國數字時代，2024年4月12日。
- 王志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 農業發展銀行 當行長 繼承家產 家族勢力 中縣幹部 世襲制 習近平 薄熙來 王局拍案20240408，王局拍案，2024年4月12日。
- 界面·財聯社 上海報業集團，「我長大要當行長」背後：父親為某支行行長 律師稱有幹部任職迴避制度，藍鯨財經，2024年4月12日。
- 成都傳媒集團，農發行回應小學生3位親屬是行長，紅星新聞，2024年4月12日。
- 成都傳媒集團，男孩「想當行長繼承家業」 農發行正式回應：男孩父親確為縣支行行長 外公曾擔任另一縣支行行長，每日經濟新聞，2024年4月12日。
- 南方報業傳媒集團，「想當行長繼承家業男孩」父親是行長 外公曾任另一支行行長！農發行回應，時代財經，2024年4月12日。
- 新加坡報業控股，中國一男孩稱想當行長繼承家產惹議 銀行正核實情況，聯合早報，2024年4月12日。
- 新加坡報業控股，男童稱想當行長繼承家業惹議 銀行代表：父親為某縣支行行長，聯合早報，2024年4月12日。
- 新加坡報業控股，新聞人間：「天生行長」掀世襲疑雲，聯合早報，2024年4月12日。
- 香港南海控股，「當行長繼承家產」視頻熱傳 小男孩的夢想戳中內地社會兩個痛點香港01，香港01，2024年4月12日。
- 中央人民政府駐香港特別行政區聯絡辦公室，北大博士臥底基層 揭官場生態，文匯報，2024年4月12日。
- Zhongxian Ganbu，英語維基百科，2024年4月12日。
- 中縣幹部，中文維基百科，2024年4月12日。
